气候危机迫使社会重新思考现有的技术和生态系统。这一挑战的核心是美国如何重视和管理森林。 

过去16年来，新兴的碳信用额度公司一直在收购数十万英亩美国林地，用于捕获和储存二氧化碳，这些林地总计超过一半为家庭或企业所有。之后，这些公司将碳信用额度出售给自愿抵消排放的企业客户。一个碳信用额度相当于约一吨储存的二氧化碳。

与许多气候相关行业一样，森林碳汇公司将自己描述为人类避免灾难性气候变化所需解决方案工具箱的一部分。到目前为止，至少有一半的美国州正在实施碳储存政策或计划，包括俄勒冈州、密歇根州、新罕布什尔州、西弗吉尼亚州、肯塔基州、田纳西州和佛罗里达州，还有更多州正在制定中。根据金融公司MSCI 1月份的一份报告，2021年该行业的价值为20亿美元；预计到2030年，随着企业和政府努力实现温室气体减排目标，该行业的价值将膨胀至350亿美元，到2050年将至少达到2500亿美元。

碳信用额行业并非唯一一个将美国森林估价数十亿美元的行业。与这些树木竞争的是始于詹姆斯敦殖民地、拥有400多年历史的木材行业，该行业每年创造的总收入约为2880亿美元。木材行业不仅为美国传统低收入地区（如阿巴拉契亚山脉和美国东南部）带来了经济繁荣，还与美国历史息息相关：它帮助支撑了内战后经济停滞的南方，并在美国走出大萧条的进程中为美国提供了就业机会。

这两个依赖同一片森林的行业能够共存吗？ 

“这些（自愿碳排放）市场蕴含着巨大的价值，”Arbor Custom Analytics 的森林分析顾问马修·拉塞尔 (Matthew Russell) 说道，他曾与碳信用额初创企业和木材行业合作。但他承认，由于全球和国内市场的波动，国内木材公司持续陷入困境。由于碳信用额市场仍然不明朗，人们对其实际储存二氧化碳的有效性存在疑问，存在很多不确定性。

什么是碳信用额？

美国林业局估计，美国约三分之一的土地为林地，现有森林抵消了该国每年16%（约8.66亿公吨）的碳排放量。因此，森林碳信用额度计划的支持者表示，这是短期内最具成本效益且最易获得的环境解决方案之一。此外，这些计划还能为社区和土地所有者创造新的收入来源，并通过改善水质、减少土壤侵蚀和保护栖息地来促进生态系统的改善。 

信用额度以树木在其树枝、树干、根部和周围土壤中储存的每吨二氧化碳来衡量。根据2017年《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的一项研究，到2030年，像森林这样的“自然气候解决方案”可以提供避免平均气温上升2摄氏度所需的全球二氧化碳减排量的三分之一。

成熟的树木每年可储存高达 48 磅的二氧化碳；相比之下，根据科技公司 Replica 发布的数据，美国人一年平均 42 英里的开车上班路程产生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大致相同。虽然树木捕获和储存的碳排放量因树种、森林年龄（幼树比成熟树吸收更多的二氧化碳）、树木寿命和灌木密度而异，但一英亩森林每年可储存高达 33 公吨的二氧化碳，这大约相当于一辆化石燃料驱动的汽车每行驶 5,000 英里所排放的二氧化碳量。 

但世界不能仅仅依靠森林。美国在2021年排放了近50亿公吨二氧化碳。根据麻省理工学院气候门户网站去年发布的一项研究，要封存这么多的碳，需要7400万英亩的林地——面积相当于佛罗里达州的两倍多。 

碳信用额会创造更多的林地吗？

2016 年，前森林管理局局长汤姆·蒂德威尔 (Tom Tidwell) 站在檀香山世界自然保护大会上发表讲话，谈论美国很快将如何威胁自己的森林。 

造成这一威胁的因素是，为了满足不断增长的美国人口需求，对材料的需求将不断增长。预计到2060年，美国人口将从目前的3.4亿增长到4亿以上，这将需要开发多达3700万英亩的土地，面积相当于伊利诺伊州。蒂德威尔表示，美国首次面临森林净损失的威胁。

全球高达10%的碳排放源于森林砍伐。碳排放项目声称，这些项目能够保护森林更长时间——其生长周期长达40年——而木材行业的采伐周期平均为27年。那么，碳排放额度能否弥补甚至超过美国建筑热潮所造成的砍伐数量呢？

“可能不会，”普林斯顿大学能源与环境政策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蒂莫西·D·萨金格（Timothy D. Searchinger）说道。本质上，没有迹象表明木材需求或消费会减少。“这种抵消机制对气候有益的唯一途径要么是减少了木材消费，要么是以某种方式将消费转移到对气候更有利的其他供应源。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但这些抵消机制的结构中没有任何内容可以确保这种情况的发生。”  

大多数自愿碳储存项目都侧重于重新造林或恢复林地。但通过植树造林，即在之前缺乏森林覆盖的土地上种植树木，像总部位于纽约的 Chestnut Carbon 这样的公司计划在其近年来收购的美国东南部 50 万英亩土地上种植约 1700 万棵树。虽然目前没有关于美国人对依赖植树造林的二氧化碳市场开放程度的数据，但Arbonics公司对爱尔兰、法国、立陶宛、瑞典、奥地利和波兰土地所有者的调查发现，80% 的人“会考虑在自己的土地上植树造林，以通过二氧化碳信用额赚取额外收入”。考虑到经济激励措施驱动了受访土地所有者的想法，美国人可能也会同意这样做。 

碳排放计划和林业经济可以共存吗？

一些专家担心，森林碳排放计划终有一天会威胁到美国的木材供应，可供采伐的森林比例将不断下降，而作为气候缓解工具而保留的森林面积却在不断增加。美国已经是木材净进口国，而随着历史上可供采伐的林地面积可能减少，美国进口木材的比例将超过国内木材产量。

随着区域内木材采伐量的减少，依赖该产业的农村地区经济也随之萎缩。自2008年经济衰退以及随后的疫情导致全国范围内工厂倒闭以来，木材产区已经深谙此道。 

与此同时，总部位于纽约的Aurora Sustainable Lands公司自2022年以来已在至少14个州收购了170万英亩土地。该公司自称是“专注于气候减缓的最大私人林地所有者”。Aurora表示，其80%的年收入来自出售碳信用额；其余收入则来自长期采伐和销售木材。该公司声称，其在2023年出售了1亿美元的碳信用额；Aurora预计，最终其持有的碳信用额将产生每年高达1.5亿美元的碳补偿。同样，Chestnut Carbon公司也设定了2030年的最后期限，为其项目收购并重新造林50万英亩的天然土地。 

目前，全球森林总价值达150万亿美元，超过全球股市总值，这使得森林成为地球上最宝贵的资产之一。森林碳汇计划的支持者可能会说，目前的评估仅仅触及了其潜力的表面。波士顿咨询集团2020年的一项分析发现，如果结合可持续的木材采伐实践，基于自然的项目有朝一日可以将森林30年的净价值提高高达50%。 

像拉塞尔这样的分析师预见到“两个行业都拥有发展空间”。“世界足够广阔，木材行业和自然资本市场可以共存，”他说道。他预测，“聪明的”木材公司最终会投资碳储存市场。拉塞尔表示，美国木材公司将始终专注于木材产品。但“那些真正成功的公司只需将碳收入作为一项收入添加到他们的收入表中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