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有人提出一个问题：为什么分布式电源与虚拟电厂运营商之间的合同被称为“零售合同”？这让人困惑。按通常理解，“零售合同”对应的是终端买家通过零售环节完成交易的情形；在电力市场语境里，一般是指零售用户与售电公司之间的合同关系。

这一问题源自8月8日福建电力交易中心发布的《福建电力市场零售交易实施细则（试行）（征求意见稿）》。其中第二十一条提出：“分布式电源……通过电力零售交易平台与该虚拟电厂运营商签约聚合类零售套餐，完成聚合关系确认。”也就是说，文件将分布式电源与聚合商之间的关系认定为一种“零售关系”。

《福建电力市场零售交易实施细则（试行）（征求意见稿）》

从交易实质看，这样的表述并不严谨。这里发生的是批发侧的销售：终端卖方（分布式电源）通过聚合主体实现对批发侧的销售目标，而非面向终端负荷的零售。

那么，这种新型关系究竟该如何命名？可以先看看其他地区的做法。目前规则较为完善、具备合同模板的地区主要有浙江、江苏、安徽、广东，分别采用了“聚合协议”“聚合代理合同”“代理合同”“资源代理合同”等称谓。直观上看，这些名称似乎比“零售合同”更贴近实际。

不过，也有观点指出，“代理”一词同样并不准确。原因在于：代理是一个独立的经营模式，而在聚合交易中，聚合商与分布式电源之间的核心是“交易关系”，不是“代理关系”。就像在批零价差模式下，售电公司与零售用户的关系是买卖交易，不是代理；只有电网代购与代购用户之间，或者在不允许价差、售电公司仅收取代理服务费（如甘肃）的情形下，才体现为代理。

我认同这个观点。因此，更合适的表述应当是“聚合经销”“聚合销售”或“聚合交易”合同。其中，“聚合经销”尤能反映市场实践。

为什么说是“经销”而非“代理”？可以从四个维度比较：

1. 定价权

• 代理：聚合商不具有自主定价权，实际只有一个价，即电能量/绿电的交易价。

• 经销：聚合商具有定价权，存在“两套价格”——与批发侧购电方的电能量/绿电价格，与分布式电源的经销价格。

2. 风险承担

• 代理：聚合商原则上不承担偏差考核等交易风险。

• 经销：聚合商需承担偏差考核等经营性风险。

3. 盈利方式

• 代理：不与电网结算，收入来源主要是分布式电源支付的代理服务费，且多为场外结算。

• 经销：与电网参与结算，利润来源于“进销两侧”的价差与效率收益。

4. 交易链条

• 代理：批发侧购电方与分布式电源直接形成交易关系，聚合商不在结算链中。

• 经销：聚合商分别与批发侧购电方、分布式电源建立交易关系；批发侧购电方与分布式电源之间不直接结算。

需要承认的是，早期在江苏、浙江等地，聚合商不直接与电网结算、也不承担偏差考核时，把这种关系称为“代理”（甚至“零佣代理”）尚可理解。随着规则完善，聚合商纳入结算体系并承担偏差考核后，关系性质已从“代理”演进为“经销/买卖”，继续沿用“代理”就不恰当了。

综上，我建议将分布式电源与聚合商（虚拟电厂）之间的合同命名为“聚合经销合同”（亦可用“聚合销售合同”或“聚合交易合同”作为备选）。这一定名更准确地反映了定价、风险、结算与交易结构的实际特征。